光曜问乎无有曰:夫子有乎?其无有乎?光曜不得问,而孰视其状貌,窅然空然,终日视之而不见,听之而不闻,搏之而不得也。光曜曰:至矣!其孰能至此乎!予能有无矣,而未能无无也。及为无有矣,何从至此哉!
孰视其状数语,只形容道之不可见也。予能有无,未能无无,此言妙之又妙也。未能无无,则我犹在无字之内,为无字所有矣,何从至于窅然空然者乎?圆觉曰:说无觉者,亦复如是。觉而至于无觉,可谓妙矣,而犹以无觉为未尽,即此未能无无为无所有之意。前之知无为泰清无始,此之光曜无有,似此等名字,其寓意却甚明,非其他王倪被衣等之比。
大马之捶钩者,年八十矣,而不失毫芒。大马曰:子巧与?有道与?曰:臣有守也。臣之年二十而好捶钩,于物无视也,非钩无察也。是用之者,假不用者也,以长得其用,而况乎无不用者乎!物孰不资焉?
钩,带也。大马,大司马也。捶,鍜也。大司马之属有鍜钩者,老而精绝,至于无毫厘之差,言其巧也。非钩无察,即前所谓唯蜩翼之知也。用心专一,于钩之外无所见也。用者巧也,不用者,道之自然者也。无不用者,道之无为而无不为者也。言我以不用自然之妙,而用之于巧,且长得其用而至于老,况道之无为无不为者,天下之物孰不资赖之乎?
冉求问于仲尼曰:未有天地可知邪?仲尼曰:可,古犹今也。冉求失问而退。明日复问曰:昔者吾问未有天地可知乎?夫子曰:可,古犹今也。昔日吾昭然,今日吾昧然,敢问何谓也?仲尼曰:昔之昭然也,神者先受之;今之昧然也,且又为不神者求邪?无古无今,无始无终。未有子孙而有子孙,可乎?冉求未对。仲尼曰:已矣!未应矣!不以生生死,不以死死生。死生有待邪?皆有所一体。有先天地生者物邪?物物者非物,物出不得先物也,犹其有物也,无已。圣人之爱人也终无已者,亦乃取于是者也。太极之初,阴阳判而为天地。天地之运行,阴阳之往来,循环而无已,古亦如是,今亦如是也。以古犹今而答未有天地之问,意盖如此。昭昭,见之甚明也。神者,在我之知觉者也。不神者,知觉之灵为气所昏也。昔日之昭昭,虚灵知觉者在也,故能受之;今之昧然者,虚灵知觉者不在,故又有所求而未知也。无今古,无始终,言太极之理,一动一静,无时不然也。造化之理,生生不穷,如人之有子孙,不待其有而后知之也。有此人类则有此子孙,有此宇宙则有此阴阳,无一息之可间断也。已矣,未应矣,言汝到此不必更形于言矣。才有生字,则有死字,是因生而后生一死字也;才有死字,则有生字,是因死之名而后死其生者也。此即无生无死四字,又如此变换言句,死生之有待,一体而已。一体犹一本也,即一理也,即造化之自然也。物物者非物,则有非物者必生于天地之先,岂可以物名之?故曰有先天地生者物邪,言非物之物,不可以物名也。既名为物,则不得为在天地之先者矣,如此便是有物也,故曰物出不得先物也。犹其有物也,此是一句。既曰有物,则物之相物无穷已矣,故曰犹其有物也无已。如此等处,皆其文字之妙者。圣人之爱人,则有迹可见矣。形迹之相求,至于无时而已者,盖其所取在于有物,而不知物物者之非物也。